十年前,角頭音樂為阿美族音樂人查勞・巴西瓦里啟動「南島之舟」計畫,每3-5年與南島的音樂家共同製作一張專輯。今年迎來第三張《Kami Kami》。這一次,查勞不僅攜手老友 Kilema,也遇見了馬來西亞樂團 ÁT ADAU,更迎來新夥伴──金曲製作人柯智豪。《Kami Kami》在阿美族語與馬來語中都意味著「我們」,這場跨越三地的合作,不只是文化交流的延續,也為「南島之舟」寫下新的航海篇章。
十年三次遠航:從玻里尼西亞到馬來西亞
「南島之舟」計畫以查勞・巴西瓦里的創作為主軸, 從2014 年的玻里尼西亞,到2019 年的馬達加斯加,查勞的腳步未曾停下。今年,查勞與老友 Kilema 再度出發,這次轉往東馬婆羅洲古晉,攜手砂拉越實驗性世界音樂樂團 ÁT ADAU,完成三地音樂人首度跨國共創。
南島之舟第三樂章:七天極限錄音挑戰
在馬來西亞古晉的一間錄音室裡,七天的時間被壓縮成一場極限挑戰。查勞帶著自己族語旋律與生命故事而來,製作人柯智豪則要在短短數日內,將三地音樂人的即興與火花化為完整專輯。《Kami Kami》就這樣誕生了。
這是「南島之舟」十年計畫的第三次遠航,也是查勞與製作人小柯的首次合作。
雖然認識多年,查勞・巴西瓦里(右)卻是首次與製作人柯智豪(左)合作,果然碰撞出新火花。(江昭倫 攝)
小柯形容,最大的挑戰是「時間」,他們在有限的七天之內,完成跨國協作,不僅要處理錄音與編曲,更要拍攝紀錄影片。事實上,從第一天搭機開始,小柯就因為在機場發現自己的護照不足6個月,被迫緊急處理,導致延後轉機出發,後來又因為與東馬音樂人首次接觸,很多過程都需要磨合。
小柯笑說,「這次算是我製作經歷中的一次大考驗。」他說自己就是不斷調配大家的時間和工作,過程很艱辛,但事後想想卻很充實。
小柯透露,幸好出發前,查勞創作的曲子有些他都已經草稿編曲,到了馬來西亞就是盡可能收集Kilema和ÁT ADAU樂團現場玩出來的元素,等到回到台灣後,查勞再重新錄製Vocal,並進行後製,整張專輯才算大功告成。

在馬來西亞短短七天極限錄音挑戰,對所有人來說都是挑戰,但也帶入新的世界音樂元素。(柯智豪、角頭音樂提供)
從文化到「人」:小柯的製作思維轉向
前兩張專輯是由「虎神」鄭峰昇擔任製作人,這回因為「虎神」要照顧媽媽,製作重任交到小柯身上,雖然音樂內容方向上不變,但製作思維有些不同,從「文化」轉到了「人」身上。
「南島之舟」也稱之為Pasiwali計畫,目的在推廣「南島語言與音樂的連結」,這也是查勞一直以來看得很重的文化使命。查勞:『(原音)這個計畫,Pasiwali的計畫,(阿美族語意思)向東行,其實它已經不是只有向東行,它是東南西北都得行,對,所以就更希望就是能夠拓展自己,就是台灣的語言的一個音樂,就是民族音樂可以介紹到,更多的地方去,這個就是一開始,我的初衷就是做這件事情,因為其實很辛苦的一件⋯做音樂的一個任務,對我來說,因為不會賺錢啦,只會花錢,但是我們更希望就是可以更多的機會去傳達台灣的音樂,新的音樂態度,跟我們現在台灣的音樂,流行的音樂是在哪裡,但主要我們在做南島音樂跟語言文化的一個連結的一個唱片計畫。』
雖然主軸精神沒有改變,不過小柯則給了這個計畫新的視角,重心主體不是一個抽象的文化,而是「查勞這個人」。小柯:『(原音)我會回到他的視角!因為我想要講的是這個人多麼有特色,這個人他的音樂能力很好,他有辦法講得很好的故事,然後他感受很好,然後他的天生這些條件,讓他有一個很強的連結能力,可以跟整個亞洲或是更多不一樣的族群做連結,因為你不是每個人都有這種條件,所以這個是我想要做的,所以這一次的編曲一開始為什麼那個草稿會長那個樣子,其實是我有定調的。』
於是,專輯中不只聽得到南島語言與傳統旋律,還有查勞生命故事的折射,從勞工喝保力達的日常,到親情的細膩情感,甚至舞蹈般的節奏感。小柯強調,這些都來自於查勞這個人,他只是把它放大了。

「主廚」與「戲角兒」:查勞的定位再定義
小柯用了一個很有趣的比喻,他說,傳統戲裡,角兒最重要。戲可以換,但角兒要一直在。對他來說,查勞就是那個「主廚」,能做出不同的菜,但主廚本人必須被看見。小柯:『(原音)角兒是最重要的,戲可以一直是新的。所以其實如果我們沒有把角兒做起來,戲紅也沒有用,是老祖宗教的,因為你吸引完,舞台就是拆了,明星才能連貫,所以我覺得我會從這個角度。如果這張開始,我其實從這角度出發,這樣子我就會把這個人,這個人要一直在,我覺得他才能連起這些所有的作品,就是主廚的概念啊,主廚可以做出不一樣的主菜,我不能紅一道菜,我紅一道菜沒用啊,我想要紅主廚。』
過去,查勞的專輯屢獲金曲肯定,卻沒有真正形成「粉絲整合」。小柯直言,這是一個「造星」與「整理TA(受眾)」的課題,查勞的觀眾遍佈國際,從歐洲到美洲都有粉絲,但缺乏系統性經營。「他的音樂成熟好聽,節奏感天生俱來,只要整合受眾,就能讓更多人真正追隨這位音樂人。」
對於這樣製作思維的「轉向」,小柯笑說,雖然他沒有跟角頭音樂老闆張四十三明言,只是巧妙放入音樂中,至少老闆蠻滿意的,這也代表他「向上管理得很好」。
南島音樂的未來:走出台灣 航向世界
查勞很清楚,原住民音樂在台灣仍屬小眾。但他在歐洲巡演時,唱自己的語言歌曲,反而讓外國觀眾眼睛一亮,「唱華語或英文,他們沒感覺,但一聽見族語,他們好奇又震撼。」這讓他更堅信:唯有走出台灣,原住民族音樂才能找到更大的舞台。
查勞:『(原音)原住民音樂到底它的立足點在哪裡?它的未來推廣的一個位置在哪裡?其實我認為就是真的要走出台灣,因為這個屢試不爽,因為從過去的20、30年,我在國外演出的經驗。在我還沒有發片,要成為音樂專輯的一個發行的一個創作人之前就已經有演出了,其實已經有走更多很多的國家,就像我唱的中文歌曲,沒有人理我啊,然後我唱的英文歌,他更不會理我,我唱了台語,他們覺得這是什麼語言?但我唱了我自己的語言的歌曲的時候,他們的眼睛就瞪得很大,尤其是白人,所以眼睛就瞪得很大,這是什麼?是哪裡的語言?』
來自歐洲、加拿大、甚至美國的邀請不斷,讓查勞看見國際對這類音樂的渴望。但他也直言,「如果沒有角頭音樂的支持,沒有製作團隊,這個計畫根本不可能完成。」
「南島之舟」從台灣啟航,這場長達數十萬公里的旅程,如今在第三張專輯《Kami Kami》中迎來新的轉折。
對查勞而言,這是一場將族語與文化持續帶向世界的使命;對小柯而言,則是一段將「音樂人本身」推上舞台中心的嘗試。「作品會結束,但人要留下。」小柯說。查勞則回應,「我還有力氣的時候,要把這件事繼續做下去。」
在這條看似冷門卻逐漸發光的音樂航道上,「南島之舟」已經不只是「向東行」,而是逐步串連起各個島嶼上的文化拼圖,這次跨越三地的合作專輯,為台灣的原民音樂開創更大的格局。船仍在航行,下一站可能是印尼,再下下一站可能菲律賓;但無論走到哪裡,都將載著查勞的生命故事,繼續航向世界四方。(編輯:許嘉芫)